我都是为了女儿

14.

回到家，女儿的脸色依旧灰败。

我倒了杯热水递给她。

「早说了，让你别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的话，如果今天不是妈妈提前去了，那些人借着吃饭的由头给你灌酒，把你灌醉了对你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，妈妈还怎么活？」

说着，我忍不住掉下眼泪。

我实是在女儿身上投入了太多，无论情感还是物质，所求不过就是能安享晚年。

我总想着，有朝一日，等她真正长大了，就能懂得我的良苦用心。

谁知她的耳根子居然这么软，别人说几句好听的她就全信了，要是没有我这个当妈的不辞辛苦看着她，怕是早被人生吞活剥不知道多少次了！

她以前明明那么听话那么乖，为什么现在宁愿信别人鬼话，都不愿意相信我这个全心全意，一切都为了她好的亲妈！

看着女儿依旧一言不发，只低头喝水的样子，我顿时悲从心头气。

「啪！」

我抬起手臂，直接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。

「我明明就是为了你好，为什么你偏不听！偏不相信！那些外人到底有什么好！让你宁愿跟我对着来也要跟他们在一起鬼混！」

「啪！」又一个巴掌。

「早知道你现在这么不听话，我当初就该跟你爸一起去了！省得现在一切都为了你，你还拿我当仇人看！」

第三个巴掌要落下的时候，女儿手中的玻璃杯应声落地，她大哭着扑上来抱住我的胳膊，不让我再伤害自己。

看着恸哭不止的女儿，我提了好久的心，终于缓缓落下。

还好，就算偶尔会有闹脾气的时候，在女儿心里我依旧是最重要的那一个。

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。

我难免要好好考虑考虑，女儿独自留在那财狼环伺的大学里面，究竟能不能平安活到大学毕业。

要是，要是在大学毕业前，就稀里糊涂让那些不知道有没有前途的男生占了便宜去，以后还拿什么来钓金龟婿？！

一想到有可能发生的那些意外。

我当机立断，收拾起全部家当，急不可待地去了学校。

15.

女生宿舍。

「阿姨要住在我们宿舍？」

那天在餐馆跟我翻脸的女生，一脸不满地问道。

我坐在女儿床位下面，脚边放着发包小包。

女儿捏着衣角，磕磕巴巴地跟对方解释：「我、我家条件不好，我妈最近租的房子又涨价了，我…我就是不忍心…你们放心，等、等过段时间找到合适的房子了，我妈一定立刻、立刻就搬出去！」

我理所应当坐在椅子上，拉了把还要解释的女儿。

「蔓蔓，跟她们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吗？咱也又不没交住宿费，再说了，学校老师、领导都同意我住了，她们愿不愿意能怎么着？」

到底没占着理，那女孩直接语塞，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，转身爬上了自己的床。

我乐不可支，年轻人常说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？

哦对——

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，又干不掉我的样子！

那死丫头爱乐意乐意，反正这宿舍我已经住进来了，我肯定不会轻易离开的。

至于女儿说的，等找到新房子我就搬走，那也只是说说而已。

这学校宿舍条件这么好，又能就近保护女儿不被那些豺狼虎豹觊觎，我除非疯了才会搬走！

「蔓蔓开心吧？往后咱们母女又能同吃同睡了！」

女儿笑得勉强。

我知道，她是在心疼我辛苦。

既然进了学校，我就不会再轻易出去了，为了能日夜守护女儿，我甚至把外面的工作都辞了。

虽说住在宿舍花不了几个钱，但为了将来着想，我还是决定重操旧业，买手工饰品。

当年老公刚去时，我就是凭着卖手工饰品，才总算维持了一家温饱。

「妈妈要卖饰品，你平时下了课也别总在教室、图书馆这些地方浪费时间，抓紧时间回来帮妈妈做饰品，咱娘儿俩以后的日子，可就全靠这些小玩意儿了。」

女儿没直接说愿意，但我相信，哪怕她一开始不理解，之后也会因为心疼我而加入的。

我坚信。

16.

之前我以为，宿舍那个女孩只是对我女儿不怀好意。

在宿舍住了一段时间，我才知道，这死丫头不仅心眼不好，还抠门得厉害。

「乔蔓！你能不能管管你妈？我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了那套海蓝之谜，她一天到晚偷用，俩星期就给用了大半瓶！想用好东西就自己买去，偷别人东西算怎么回事！」

切，不就用她点东西，居然还真好意思跟我女儿嚷起来了。

听都没听说过的牌子，谁知道是不是什么三无产品。

没准儿她是不是脑子不好被人骗了，现在拿我们孤儿寡母在这儿撒气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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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见女儿被她数落得抬不起头，我立马替女儿做主。

「至于吗？不就用了你点东西？都在一个屋子里住，互相用点东西怎么了？切，还好意思叫什么海蓝之谜，还不如我们用的大宝味儿好闻呢，要不是舍不得用我闺女的，我多怕用了你的东西烂脸呢！」

「那你他妈的别用啊！一张老脸也不知道每天涂涂抹抹干什么！」

女孩尖叫着，一副马上要发疯的样子。

不止她，宿舍其它女孩居然也还是落井下石了。

「乔蔓，你妈都在咱们宿舍住一个多星期了，之前我们看她是长辈，不好说什么，但她确实有点过分了，我们放宿舍那些吃的用的，你就问她什么没拿过？」

「就是，别说徐敏的神仙水了，我的身体乳，晶晶的洗发水护发素，还有我们屯宿舍那些零食，都被她嚯嚯了个遍。」

「她还每天早上四五点就起来折腾，闹得我们也都睡不好，乔蔓，你耳朵不好听不见，我们几个可每天都得被她吵得睡不了一个好觉！是，你们母女俩可怜，那我们就不可怜了吗？我们就不用睡觉了吗？」

「别说可怜不可怜这话，她们可怜怎么着？是我们造成的吗？凭什么就要我们承担这个后果！」

「乔蔓！」

那个叫徐敏的大喊大叫着。

「要么，让你妈今天就搬走！要么，你们娘儿俩一起从这个宿舍滚出去，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，爱找谁告状找谁告状！就是别继续住这个宿舍碍我们的眼！」

17.

这些死丫头，我就没见过比她们更不会做人的。

都身处同个屋檐下，我用她们点东西，吃她们点零食怎么了？

一个个这要死要活的，不知道还当我杀了她们全家呢。

还想让撵我们母女俩走？

感情，这天底下的好像就都得先紧着她们来呗？

「不可能！」

我冷笑着反驳她们：「我肯定不会走，你们如果受不了，自己找地方，租房子也好换宿舍也好，自己搬出去住，省得我一天天还得累死累活给你们打扫卫生，都是没心没肺的白眼狼！就想着占便宜不想着付出！我还嫌跟你们住一块憋屈呢！呸！」

被我说了个哑口无言，那个叫徐敏的女生看看我又看看我女儿，最终重重哼了声，气势汹汹冲出了宿舍。

很快，宿舍里只剩下了我和女儿。

「妈，」女儿犹豫地看住我：「她们说的，是真的吗……」

听到女儿这么问，我停下手头的活计跟她对视。

我理直气壮：「是真的，怎么了？我每天辛辛苦苦给你们打扫卫生，用她们点东西，吃她们零食怎么了？犯罪了吗？我是真没想到，她们这一个个看着都财大气粗，到头来居然这么小气，原来是打肿脸充胖子！」

女儿缓缓吐出口气，又说：「那你知道，徐敏用的那套护肤品多少钱吗？」

「多少钱？」

不久几个破瓶瓶罐罐吗？能值多少钱？

「五千！将近五千块啊！」女儿看上去有些崩溃，她眼睛发红看住我：「妈！你用了人家那么多，我拿什么赔给人家啊！」

「赔什么赔！」

虽然猛一听到那护肤品这么贵，我心里直打突突，但用都用了，都住在一个屋里凭什么要我赔！

我一把拉住女儿的手：「别怕蔓蔓，等她们再回来，咱们就咬死妈没用过她东西，就是她自导自演在害咱们，咱娘到时候就装可怜，到时候肯定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多！」

不就是掰扯吗？几个丫头片子还能掰扯得过我去？

18.

大约也知道自己理亏，那几个女孩没再继续跟我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。

三天后，校领导找到了我和女儿。

「是这样的乔蔓妈妈，你毕竟不是咱们学校学生，一直在学校里住着也不是那么回事，要不你再出去找找看咱们学校周围有没有合适的房子？或者我们学校老师替你打听打听？」

我心里有些不高兴，现在这些人都怎么回事？

明知道我们孤儿寡母可怜，还要这么往死路上逼我们！

「可是领导，我女儿真的离不开我，我要真搬出去了，我女儿没我看着要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？她那么小那么单纯，被人骗了恐怕还要给人家数钱呢，我得守着她保护她啊！」

校领导为难地看着我，我再接再厉。

「而且据我所知，乔蔓在咱们学校成绩特别好，都有好几个老师说她有很大可能性能考上研究生，她都这么优秀了，学校就不能行个方便吗？」

眼见校领导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，我又加了点砝码。

「您也知道的，这孩子爸爸走得早，这些年就我们孤儿寡母互相依靠，无论我们做什么去哪里，都肯定是要在一起的，您就可怜可怜我们，给我们行个方便吧！」

说着，我就要拉着女儿一起往地上跪，校领导吓得立马站起来扶住了我们。

架不住我的三寸不烂之舌，以及我和女儿凄风苦雨的处境，校领导最终还是同意我留在宿舍了。

不过最终，我和女儿还是从之前那间宿舍搬了出来。

考大概是考虑到总有女生想欺负我女儿，我和女儿被安排到了一间，只有我和她的宿舍。

「我的眼光果然没错，老师和校领导人都挺好。」

心满意足回到只有我们母女的宿舍，我忍不住赞赏。

女儿沉默着进了卫生间洗漱，我发现，自从我搬进学校和她一起住之后，女儿就越来越沉默了。

虽然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，但我也没太放在心上，女孩子嘛，安静点也好，不然像那几个女孩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，也太不像样子了。

19.

时间一天天过去。

如我所愿。

在我的保护下，学校再没有居心不良的人敢往我女儿身边凑了。

虽然没看到女儿交朋友有些遗憾，但也无所谓了，朋友而已，等女儿将来当了阔太太，朋友还会少吗？

想到再过几年就能过上的优渥生活，我晚上做梦都会笑醒。

一眨眼，女儿在我的陪伴中读到了大三。

为免她年纪大了耽误结婚，我用尽这些年攒下的人脉，替她张罗起相亲的事情。

谁承想，我才把这事儿告诉她，她就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告诉我：「老师说，我保研的机会很大，妈，我想继续念书。」

可比起读书，我认为找个男人结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。

「念书又什么好？」

我动之以情劝她：「你大学毕业我都怕那些金龟婿嫌你年纪大，你还想继续读研究生？那等你念完研究生都多大年纪了？还找得着金龟婿吗？蔓蔓，妈妈为了供你上学念书，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你也是知道的，心血都要熬干了，是，妈妈愿意为了你吃糠咽菜砸锅卖铁，可你也不能完全不体谅妈妈啊！妈妈年纪大了，说不准哪天两条腿一蹬就下去见你爸了，你总要让妈走得安心才是啊。」

女儿为难地蹙起眉，我就搞不明白了，她到底有什么好犹豫的？

一天到晚就想着念书念书。

一个女孩子，长大成人了不嫁人，竟然还想着念书，我看她真是鬼迷心窍了！

但我到底是她妈妈，也不想把事情做得狠，于是跟她商量。

「蔓蔓，妈妈可以退一步，你想继续念书可以，想考研也行，前提是要把婚事定下来，你现在正是好年纪，等再过几年你年纪到了，那可真就黄花菜都凉了！」

「妈，就算不嫁人，我以后挣了钱也能——」

「啪！」

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，我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。

「乔蔓！你长这么大，我为你付出了多少！吃了多少苦、受了多少罪？每天风里来雨里去，起早贪黑挣钱养活你！可你呢！你有替我想过吗？我就想让你嫁个好人家过好日子！你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听我的呢？」

「你就非得看你妈我扇自己耳光，你才能满意吗？我为你付出这么多，我这么无私的爱你！你呢？你怎么能这么狠心、这么自私！早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，我当初为什么没有跟你爸一起走了！」

「我怎么这么命苦啊！年轻时候指望不上男人，现在老了老了，又指望不上你！我还活着干什么？我还活着干什么？不如直接从这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！省得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怎么看我怎么碍眼！」

20.

女儿当然不是我的对手。

这次，我只抽了自己一个巴掌，女儿就哭着答应了我的要求。

我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儿，但我相信，等她以后生了孩子当了妈，肯定就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！

毕竟，我所做的所有选择，都是基于我爱她。

经过我的精心挑选，终于选出了女儿第一个相亲对象。

37岁，公司老总，没有婚史。

这可是非常难得的！

「37岁？」女儿一脸讶异看向我：「妈，我才20岁啊，你让我跟一个年纪快能让我爸的人相亲？！」

「年纪大点怎么了？」我不满她的目光短浅：「年纪大，死得早，到时候你孩子一生，只需要享着清福等他死就好了，人家即使公司老总，又没结过婚，你知道这种金龟婿多难得吗？」

说着，我又忍不住开始为自己的选择沾沾自喜。

「更别说，人家还同意我跟你们一起住！」

「你跟我们一起住？」

女儿表情古怪看我，我不悦道：「怎么了？我不是早跟你说够了？别说你上大学，就算以后结婚了，妈妈也会一直跟着你的，你这么天真单纯肯定会被婆家人欺负，但只要有妈妈在，这世界上就没人敢欺负你！等到时候你生了孩子，妈妈还能帮你带孩子，多好？」

我已经开始忍不住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。

女儿却非捡我不爱听的话说：「妈，你辛苦这么多年，难道不想过几天自己的生活吗？」

我瞥了她一眼：「什么叫自己的生活？蔓蔓我跟你说，从你爸和你弟走了，咱们娘俩儿就注定要一辈子待在一起的，妈妈离不了你，你也离不开妈妈，别说这种刺妈妈心的话，妈妈可舍不得放开你。」

看着女儿垂下的眼皮，我心想，她肯定是感动了。

我这么爱她，这么无私地为她奉献、付出一切，别说她是我乖巧懂事的女儿。

哪怕她就是块石头，肯定也要被我捂化了。

没办法。

我就是这么爱她。

21.

得知女儿考上研究生的时候，我正在帮她相看相亲对象。

电话那头，女儿的声音是掩饰不住的兴奋。

生怕对面老总听到女儿的话，我忙拿着手机起身走远了。

「妈，我考上研究生了！我可以继续念书了！」

「行了行了，不就是考了个研究生，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，」我敷衍地回应她：「赶紧过来相亲，人家一个大老板都等你那么长时间了，你一直不来，我都怕人家生气了！」

电话那头，女儿兴奋的声音陡然消失，我耐心地等了会儿，却始终没能得到女儿的回应。

「赶紧过来，听见没！」

撂下这句话，我直接挂掉了电话。

没出息的东西，一个研究生就乐成那样，以后真要过上阔太太的生活，还不得高兴得找不着北了？

半小时后，按照我的嘱咐，特地换了那间粉丝连衣裙的女儿，终于赶到了。

我看得真真儿的，女儿刚一进门，面前老总的眼睛就亮了。

等到女儿落座，面前老总终于开了口。

「中间人应该说过了，我的要求也不多，首先第一条就是要能给我们家生儿子，而且越多越好，只要要生4个，女儿也不是不行，但最好能全都是儿子，毕竟我这个家业，还是需要有儿子来继承的。」

说着，他扭头看向我女儿，嘴角勾起笑意：「听说你还在读研究生？」

女儿乖巧地点了下头。

男人后仰着靠在沙发靠背上：「婚前读读可以，婚后呢，我的建议是你就别再读了，女人嘛，念太多书也没什么用，我现在这个条件，将来也用不着你给孩子辅导功课，你就只需要安安心心在家生孩子就足够了。」

听到这里，女儿原本红扑扑的脸蛋，莫名其妙白了几分。

她飞快看了我一眼，又看向面前的老总，艰难地说道：「您的意思是，我需要当一个生育机器？」

面前老总深深皱了下眉，我也满心不满，这孩子也太不会说话了！

「小姑娘，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，你们有所图就要有所付出，总不能我给你们母女俩提供优渥的生活，你们却什么都不愿意付出吧？如果是这样，我何必还要跟你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姑娘结婚？」

22.

女儿怔怔坐着，双眼无神望住面前的茶杯。

只几秒。

她猛地站起来，盯着面前老总，垂在两侧的手死死攥住拳头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一句。

「我不同意！」

说完，她就直接跑走了！

女儿不识抬举的言行，显然惹怒了面前的老总，他冷冷看住我。

「自己家没商量好的事儿，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，你女儿金贵不愿意给我生儿子，愿意给我生儿子的女人可多了去了。」

话音落下，对方头也不回地阔不离开了。

我简直要被我那个蠢到家的女儿气死了！

这是我好不容易，才从一群总有点儿各种各样缺点的金龟婿中挑出来的！

她居然让我在对方面前这么难堪！

气冲冲回到宿舍，我刚开门，就见女儿正抱着一本书坐在床上看。

我一时火涌上头，冲过去抢过她的书，撕了稀碎。

「你知道我赔了多少笑脸！费了多少功夫！花了多少钱才给你争取到这么一个机会吗？现在全都被你给毁了！你还有心情在这儿看书？看！我让你看！」

把书撕碎还不够，我又狠狠在地上那摊碎纸片上跺了两脚，才感觉稍稍出了口恶气。

女儿一言不发，被我撕了书也不说话，就那么一动不动坐在床上。

我都要被她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笑了。

「没良心的白眼狼，我任劳任怨、吃糠咽菜养你到现在，不求你能像我对你这样对我，你也好歹得有个孝顺样子吧？看看你现在这样，活像我欠了你什么一样，我生你养你，就是为了让你这么对我？」

「生孩子怎么了？哪个女人不用生孩子？张嘴就说什么生育机器！真是念了几天书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？人家王总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！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！」

女儿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。

我气结，指着她怒道：「行，别说话！有本事你一辈子别跟我说话！」

骂完，想到这些年的委屈，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
我就她这一个女儿，过去十几年没有一天不替她操心！她怎么能这么对我！

23.

女儿跟王总的婚事彻底黄了。

我当然不能就此罢休，立刻又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她找起了下一个相亲对象。

可两个星期后，她突然告诉我。

「妈，我考上咱们镇里公务员了，毕了业就能回镇里上班。」

这个没出息的东西！

我真是要被她气死了！

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在大城市站住脚，她居然还想着回那个破地方去！她是疯了吗？

真没想到，我的女儿，我亲手带大亲生的女儿！

非但不像我这么上进，反而跟她那个早死的爸一样没出息！

「不准去！」

我干脆利落拒绝了她：「你敢回镇里，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！省得继续活着碍你的眼！」

女儿咬唇看住我，眼中闪烁着让我看不懂的神色。

我和她对视良久，最终还是我站在了上风。

女儿沉默着收回了视线，在我的毫不松懈的目光中，轻声道：「好，我不会回去了，这辈子，我都……」

她后面的话声音实在太低，我确实没能听清她还说了什么。

但无所谓，只要她能留在这里就好，当然，如果能听我的安排，嫁个金龟婿我就更满意了。

之后的生活，又恢复了起初的平静，女儿也再没有说过或做过任何忤逆我的话和事。

错过王总那个金龟婿。

又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，中间人才又给我送来了好消息。

「这次这为刘总，比王总大一些，跟你年纪差不多了，前头那个早死的老婆还给他留了个女儿，不过不要紧，那丫头早早被刘总送出国了，一年到头也见不了机会，你闺女年轻又漂亮，只要能给刘总生个儿子出来，那就是一辈子的吃香喝辣！」

中间人说的眉飞色舞，我听得兴高采烈。

但还是问了最关键的问题：「我可是要一直跟着我闺女的，这点你跟人家刘总说过了吗？」

中间人忙不迭点头：「说了说了，人刘总还说，照顾丈母娘本来就是女婿的责任，你和他们住在一起也好，还剩了他们两口子两头跑。」

一听这话，我当下就点了头。

「成，那你约时间吧，定好了时间我带闺女过去！」

有了之前王总的前车之鉴，中间人又嘱咐了我几句，才兴冲冲地走了。

一想到我和女儿即将能迎来的美好生活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。

24.

这是我和女儿能住在宿舍的最后半学期。

不过只要女儿能一毕业就跟刘总结婚，那我也不用愁接下来的落脚处了。

回了宿舍，我一秒不停地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女儿。

女儿无动于衷看向我。

「妈，你是一定要我去给那些老男人生孩子，对吗？」

我嗔怪地拍了下她的肩膀：「傻蔓蔓，什么叫给老男人生孩子，妈妈明明是想让你去过好日子的。」

良久，女儿沉沉吐出一口气。

正当我以为，她又要想之前那样，说出让我不爱听的话时。

女儿却出乎我预料地点了头。

我满意地摸摸她的头发，感慨：「妈妈就知道，我们蔓蔓这么懂事、这么孝顺，肯定能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。」

女儿没再说话，只垂下眼睫转身继续看书去了。

反正她已经点了头，那她爱看书就看去吧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是夜。

我刚躺到床上准备睡觉，就见女儿忽然拿着毛巾进了卫生间。

「蔓蔓，还不睡吗？」

女儿停下脚步，却没回头看我，只轻声道：「嗯，我忘洗脸了，妈你先睡吧。」

我没忍住打了个哈欠，有些昏昏欲睡，今天的大喜事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精气神。

「那你快点洗完，早点睡啊，明天还要去相亲……」

「好。」

听到女儿的回答，我头一歪睡着了。

25.

早上八点。

我在闹钟声中醒了过来，可不知怎么的，今天我的头格外昏沉。

扭头看了眼，女儿床铺上空无一人。

估计又是早起去图书馆了吧。

我打着哈欠下床，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走去。

心里忍不住想，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图书馆跑，明明马上要嫁人的人，不说学着怎么伺候以后老公，还想那些有的没的，我怎么就生了那么个没用的闺女。

抬手推开面前卫生间紧闭的门。

「吱」地一声。

我打到一半的哈欠，就这么凝固了。

卫生间的地上，女儿脑袋套在毛巾打成的绳结里面，就这么坐在卫生间冰凉的瓷砖地上，皮肤呈现出毫无生机的水泥灰。

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，踉跄着扑倒女儿身边，颤抖着抬手伸到她鼻子下面。

下一秒。
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！」

「啊啊啊啊！！！！」

我发出歇斯底里地尖叫，我抱住女儿冰冷僵硬地尸体，哭嚎不止。

周围很快变得一片嘈杂，不知道什么人拉开了死死抱着女儿的我，尽管眼泪模糊了视线，我还是看到有人将女儿的尸体，从洗手台下面抬了出来。

「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」

我说不出话，只能不停尖叫，我挣扎想去到去女儿身边，像过去每次那样紧紧抱住她。

可太多只手按在我身上，她们不让我靠近女儿。

可是怎么可以呢？我女儿那么胆小，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离开呢？

26.

救护车载着女儿的尸体呼啸而去。

我追着救护车的方向跑出去，连鞋什么时候跑飞了都不知道。

蔓蔓，蔓蔓！

别丢下妈妈，你明明答应要一辈子陪着妈妈的！

「蔓蔓！！！！」

眼眶泣出的血泪，将我眼前的天地染成一片血红。

我磕磕绊绊追在救护车后面，丝毫顾不得我的叫已经被地面磨得鲜血淋漓。

「蔓蔓！！！」

把我的女儿还给我。

把我的女儿还给我！！！

刺耳的鸣笛声骤然响起，我身体遭受猛烈撞击，被高高抛起，又重重跌在柏油马路上。

霎时间，周围鸣笛声一片。

我艰难的转动像是已经断掉的脖子，目光落在救护车远去的方向。

「蔓，蔓……」

下一秒，我彻底昏死过去。

再次醒来，我浑身缠着绷带躺在医院病房，我想说话，却发现自己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病房门被打开，两个小护士结伴走了进来。

「哟，都躺一个月了，居然醒了。」

「要我说，像这种把自己亲生女儿逼死的妈，还不如死了算了。」

两个小护士边给我换药，边自顾自聊着天。

「死个屁，她女儿肯定死了都不想见她，这种人就该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，等她咽气的时候，她女儿早都投胎去了。」

「这是不是就叫，死生不复相见？」

27.

两个小护士说笑着，我想反驳她们，想骂她们，可就算我用尽全身力气，也只能发出「嗬…嗬…」的粗喘声。

其中一个小护士，目光带着厌恶朝我看来：「怎么想说话啊？」

我直直盯住她。

小护士却丝毫不怕，嗤笑一声。

「别白费力气了，当初你车祸，砸地上的当下就把自己舌头咬断了，真是报应。」

换完药，两个小护士又结伴离开了。

病房恢复安静，我一动都动不了地躺在病床上，眼前不断回放这些年来和女儿相处的点点滴滴。

我才不信是我逼死了女儿，肯定是学校、是老师、是那些不安分的女孩男孩！

他们不仅逼死了我女儿，还害得我出了车祸，躺在医院一动也不能动。

我愤怒地想着，等我好了，我一定要让那个草菅人命的学校付出应有的代价！

我女儿那么优秀，眼看着就能嫁进豪门了！

学校只要赔我五百万，才算能勉强挽回了一些我的损失！

等着，这些黑心王八蛋都给我等着！

我绝对，绝对不会放过他们。

「妈，我真的不想结婚……」

忽然，耳边不知从哪传来了女儿的声音，我此刻全身上下只有眼球眼球能动。

我不停左右转动眼珠，试图找出那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
可那声音，还还在源源不断地向我涌来。

「妈，你为什么要逼我，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！！！」

「我恨你！我恨你！我恨你！我恨你！是你逼死了我！是你活生生逼死了我！！！」

我想捂住耳朵，想阻绝这些声音涌进我耳朵。

可现在，我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，像个活死人那样，被迫承受这些声音。

「我恨你！！！！」

耳边的声音愈发尖锐刺耳，最终，我虚弱的身体再难支撑，直接头一歪再次昏死了过去。

失去意识前，我仿佛又看到了我的女儿。

我看到她一步步走到我面前，两只手用力箍住我的脖子。

我看到她朝我俯过身来，面无表情的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对我说。

「我不叫乔蔓，我叫凌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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