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义不符

“沈踏雪！你之前可是从不悔棋的，”一袭金衣、墨发如瀑，英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满，陈曦看了一眼棋盘，哀道:“怎么你今天突然就要悔了这一步棋？”

沈踏雪将刚下一步的黑子捻起，转而放到了另一个地方，闻言，他并未正面回答，“天下棋、天下棋，陈小少爷，你说这一步棋，该怎么下呢？”

“自然是守啊，你看我的白子，都快给你全部围起来了。”

听着他讲，陈曦又仔细瞧了一眼，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。

沈踏雪笑而不语，拾起一颗黑子，落在了陈曦想都不敢想的位置。

本该是白子必胜的局，因为这一步，变成了黑白均势，而且黑子还隐有超脱白子控制的趋向。

“？！”陈曦瞪大了眼睛，满脸惊讶的看着这一步棋，“你怎么想到的？！！！”

沈踏雪收了折扇，唇角压了下去，毫无笑意，“这步，是那小子走的。”

“他倒是聪明，只是这样的风险很大，局势也会更加变幻莫测，”沈踏雪接着说，“那个家伙，或许真能翻了这天。”

陈曦不信:“不信。如今的阿燃要真有这能耐，怎么还会被小小的梦魇给困住？”

“那还不是你故意给他丢进去的。”沈踏雪无奈的摊手，“陈小少爷，莲姬，炎仙尊，你们三个不都写了一个梦魇给他？”

“你们可别忘了，那小子的心境不稳全是你们干的，现在这般梦境下来，当真不怕那小子走火入魔？”

“这话我可不乐意听了啊！”炎澜从树后跳了出来，“那可是我的小徒儿，怎么可能会走火入魔！”

莲姬附议:“是啊是啊，我们也只是小小的做了一个恶作剧而已，况且，要是连他也会道心不稳走火入魔，那这神界不都给被他给翻了啊。”

沈踏雪:“……”

沈踏雪:“可是他走的那一步，本身就是要翻了这神界的”

炎澜摸了摸胡子，满脸笑:“翻了就翻了，只要他有这能耐，那他翻了也无妨。反正这神界也早该洗牌了，这是天道的决定”

而沈燃，则是天道选出来的人，那个应该翻了这神界的人。

……

沈燃还在梦魇之中，身旁的顾翎和相薄一个赛一个着急。树灵带着一捧花洒在了沈燃的床上，想要用桃花安抚沈燃的魂魄。

陷入梦魇的人，不能被外力弄醒，否则就轻则痴傻重则神魂受损。沈燃如今好不容易从傻子变成天才，相薄自然是不会强行去破开梦魇唤醒他的大徒弟的。

但这不妨碍他急。

从听到顾翎说沈燃从树上啪嗒一声摔下来的时候，他就开始急。探查一番发现沈燃陷入梦魇，他就更急了。

四周的灵力像是觉察到这间屋子的主人此刻情况不是很乐观，都自发的被沈燃吸收，帮助他清醒。

风变得躁狂，顾翎探出一丝神魂，想要进入沈燃的梦境，但是却被一股力量隔绝在外。

神明亲自编织的梦魇，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小小的修士轻易进去？

时间悄然流逝，沈燃已然被困在梦魇之中一天一夜了。

他清楚的知道那些都不是自己的错。

那日找到歌女的时候，歌女已经死了，而那些人渣骑在歌女的身上，嘴里吐着下流的话语，沈燃听不下去，转手给那几个人渣断子绝孙送到警局了，后在那几个人渣出狱之后，给那几个人渣打了个半死。尸体没人认领，他就给歌女藏到了优山，和他师傅葬在同一块地方。

陈大少爷的爹从没有逼过陈大少爷，他只希望陈大少爷能够开心的活着，所以他就要求沈燃多学一些，学到之后陪着陈大少爷玩，在玩乐的时候带着他去学习。在学校里，沈燃拿到的所有荣耀都是陈大少爷的，陈大少爷不在乎那些，沈燃就帮他拿回家递给大少爷的爹，每次他爹都会高高兴兴的去夸奖陈大少爷，同时感谢沈燃将这些东西带回来。

至于沈燃的师傅，他自认为是最问心无愧的。师傅晚年，身体过于衰老，他就懂事的不再让师傅费心力的去教他，每日负责师傅的一日三餐、生活起居。他知道他欠师傅一条命，所以他将师傅的理想当做自己的执念，并且十年里面一直践行。他的师傅不搞邪教，不会搞什么抽取寿元的事情。

所以，沈燃非常清楚，眼前的东西都不是真的，是他的梦魇。他也非常清楚，自己没有错。

只是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种下的种子，在他的脑袋里面生根发芽，最后成长为他的执念。

他没有错，他不会有错。

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，沈燃反而是清醒了。

前尘往事，万般皆舍。他问心无愧，他只会是那个剑道天才、武道宗师。

但如果一个剑客连自己都斩不断，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剑客？

念及此，沈燃手中又出现了一把霜剑，这把剑剑身上面印着龙纹，剑柄上刻着“饮泉”二字。

这是沈燃的剑，只属于沈燃的剑。

这把剑会斩断一切，属于他的一切。

沈燃睁眼，那双眼睛里面少了迷惘，徒留少年本该拥有的意气风发。

他握着那一把霜剑，高高举起。霜剑上的龙纹似活了过来，吸收着梦魇中的灵。

忽的，沈燃仿佛听到了一声龙吟。

剑带着沈燃的手，劈向那半人半鬼的尸体。尸体抵挡不住龙的灵，在不甘中消散。

与此同时，卷风停了，白骨风化了，血红色的天空次化作天蓝。

“好！不愧是本尊的徒儿！”炎澜满意的笑着，乐呵呵的看向那万里无云的蓝天。

“到是我小瞧了沈小子”沈踏雪展开折扇，半遮面，笑得像个狐狸。

陈曦看了一眼那颗黑子，了然的点了点头，没有多言。

莲姬抱着琵琶，琴音根据她的心情变得欢快，绕梁九重天。

…

风变得柔和，不再具有攻击力。

沈燃缓缓睁眼，却看见了自己的师尊，二师弟和季晓，三脸担忧的盯着自己。

“大徒弟！”相薄给沈燃扶坐起来，然后毫无师尊的形象地趴在沈燃的身上泪流满面，“你可算醒了啊大徒弟！！”

“师尊……”相薄没有一点自觉的给沈燃勒的紧紧的，沈燃有些难以透气，他一边感动自己的师尊如此在乎自己，一边快要憋死了。

“您要谋杀您的大徒儿吗……！！”沈燃要喘不过气了！

闻言，相薄立刻松了手，只是眼睛里仍然悬着泪，胡子上面也湿哒哒的。

“师兄，你感觉如何？”顾翎见相薄又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，连忙跑到二人中间，给自己的师尊和师兄隔开。

沈燃扯了扯自己的袖子，拆了发冠，稍微安了神后才认真的回答道:“没什么不好的，只是有点晕……我睡了多久？”

丹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凝成型了。修为貌似增加了。

除了有点晕，沈燃感觉可太好了。那一剑斩断了他的往昔，斩断了他一直以来不能面对的执念。他早早就领悟了自己的道，只是这一次，他更加坚定自己的道了。

他会成为剑道第一人，不管从前，还是之后，他都会用自己的名字挥墨，在这本史书上添上最浓重的一笔！

季晓探出脑袋，把手举了起来，“大师兄大师兄！你睡了三天两夜！”

“这么久？”沈燃皱眉，“那——”

话音未落，屋外响起了一道巨响。天空中雷云密布，紫色的雷电似乎对于劈下来这件事情跃跃欲试。

那是沈燃的金丹雷劫。

相薄的眼泪立刻收了回去，嘴巴大的仿佛可以硬塞一个鸡蛋，“大徒弟，你突破了？”

说着，还扒拉着沈燃的肩膀，疯狂的摇他。

相薄是完全不信有人可以睡觉三天就突破金丹的！更何况还是在梦魇里面醒来的人！

但这一切放在沈燃身上，说神奇，没有他死了半天灵魂回来了更神奇，说天才……那他可真是天道的宠儿，睡个觉都能修炼。

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人此生止步金丹，再无法向前。

沈燃望着那压下城的云，嘴角挂着笑，翻身下床。

一袭红衣，鹤发披肩。

沈燃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，只是心念一动，一把龙纹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。

顾翎走到他的身边，看着他那跃跃欲试的模样，劝他:“师兄，我这里有些渡劫衣，不要做傻事”

沈燃捏捏他的脸，手感不错，顿时笑意更浓了些。他捏完脸后踮脚揉了揉顾翎的脑袋，略有些调侃的问他，“小翎儿这么担心师兄我呀？”

顾翎点点头。

“别太担心啦小翎儿，”沈燃弯了眉眼，手中的剑微微颤动，“一个雷劫罢了，且不说神它舍不舍得劈死我这么聪明的美人儿，我本身——也不惧它。”

说着，沈燃将龙纹剑抛至半空，紫色的天雷不偏不倚的劈在了剑上，天道的力量和剑本身的力量相撞，撞出一道雷声也掩盖不住的龙吟。

第一道天雷最弱，沈燃断不会因为这最弱的天雷而受伤，所以他不会让自己去扛这最弱的天雷。

少年脚尖轻点，踏空而起，风像有实质一样托着他，让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把龙纹剑。

他握住了这一把剑，第二道天雷也随之劈了下来。

威力和造势都比第一道天雷大的多，沈燃用灵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，用肉身硬抗着。只是那天雷似乎对他没有什么攻击欲望，紫色的雷电包裹着他，里面包含着天道的法则，拥有着万物之道。

剩下的天雷也在短时间里全劈了下来。

沈燃身上的衣衫烧毁，紫色的雷电游走在沈燃的经脉之中，每一次的刺激都让沈燃的肉身更加强劲。

天雷淬体。

与阻碍不同，沈燃的雷劫似乎是为了给予沈燃更好的肉身，像是天道赠予的，那么大的声势只是给外人一个障眼法。

与此同时，天上某个金灿灿的人，气到一蹦三尺高。

“沈！踏！雪！”陈曦非常不满的看着沈踏雪，“你怎么还专门送他雷劫淬体啊！！”

沈踏雪弯了眸子，“炎仙尊让我这么干的，说是天道的意思。”

陈曦生气的双手抱胸，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嫉妒:“真偏心！”

“陈小少爷，你怎么还和一个凡人置气呢～”莲姬一边弹琴，一边笑着，“而且你不是最希望那小子早些上来陪你玩乐的吗？”

“那好歹也该有点试炼什么的吧！！”陈曦炸毛“这下路都给他铺好了，就差飞升，还算什么事啊！”

其余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，没有说什么。只是嘴角扬起弧度，看起来心情颇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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