灿烂的夜阳

云海市南区，怀象路润城。

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。林凡缓慢的睁开眼睛，极不情愿的接通了电话。

“喂？什么事情秦梦？你就不能等我到公司再说吗？我昨天直播到了两点，刚刚才睡着啊。”

“姐，你别睡了，赶紧来公司出大事了，王允哲要走了，唐姐和戴默也要跟他一起走，你快来吧。”电话那头传来秦梦焦急的声音，因为情绪激动，她的声音有些嘶哑。

“谁要走？要走就让他走呗。”林凡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，边打哈欠边回复。但是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对，大声的对着电话那头喊道：“你说谁要走？王允哲？”

“是王允哲。还有唐姐和戴默都要走，你赶紧来吧。”电话那头的秦梦压低着声音回复。

林凡腾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，满脸的不可置信。他深吸了一口气，努力让声音表现着平静,”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。”秦梦说话断断续续，电话里还有回音。显然是在楼梯间里给林凡打的电话。在短暂的沉默后她继续说道：“姐，你别问了。赶紧过来吧，他们三个都在办公室等您了。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。”

“好！我马上过来！”林凡扶着额头，只感觉头痛欲裂。

简单的收拾以后，林凡打了辆车就往白云大厦赶过去。新闻里已经开始推送关于公司即将解散的新消息，并且很快就冲上了热榜，她知道这是王允哲的安排。

坐在车里的林凡不禁一阵苦笑，谁能想到？一年半前全网有着800万粉丝的旅游博主，因为一场莫须有的“剧本风波”，现在需要去面对公司解散的危机。

沿途绿化带上的梧桐树被台风吹得摇摆不定，雨水夹杂着满城的垃圾，肆意地在空中飞舞。车窗外的景象像极了林凡此刻的处境，风雨欲来。

往日拥堵的路面上，此刻，除了林凡搭乘的这辆比亚迪新能源汽车，主干道上也看不到什么车。是为了让司机尽快接单。她特意在订单里标注了100块钱的感谢费，这也让她足足等了十多分钟才打到了这辆车。

“这又是风又是雨的，你这怎么还出门啊？”司机是一个的秃顶的中年男人，车子开出去没多久，就透过后视镜，看着坐在后座的林凡询问。

林凡不愿意搭理他，随意的回复道：“有事。”说完也不等司机有所反应，她拿起手机就翻看起来，边看又补充了一句：“师傅！麻烦开快点？”

司机大哥本还想和林凡聊一会天，这天气也没几个人出来？但看林凡的反应，她也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趣，索性不再说话，打开了车载的电台听起了新闻。

白云大厦的一层已经关了门，林凡只能让司机将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入口旁边。

以前每次台风过境，大厦物业的人都会在这里垒沙袋，他们会留下个小门当做员工通道，方便进出。林凡偶然看到过，结果也如她所料，车子停下的时候，刚好看到物业带着人在门口忙碌。

林凡也算是大厦里的熟人。物业也没有刁难他，在他说明情况之后，就让他从小门进了大厦。

一年半前，因为“剧本直播”的事情，林凡的事业受到了很大影响。不仅一夜之间掉粉百万，品牌方更是宁愿违约也不愿意继续合作。公司业务收缩严重，团队也从300人缩减到了100人，仍然举步维艰，让她没想到是，年初的时候公司的大股东接连撤资，公司一度面临崩溃。

也是在这个时候，王允哲带着资金强势入驻，和林凡经过多次的谈判，以极低的代价拿下了公司40%的股份。眼看着公司有所好转。但现在，三个合伙人却要把她踢出局，林凡的心情沉到了谷底。

台风越来越接近，黑色的乌云紧紧挨着白云大厦，天空阴沉的可怕。雨滴拍打着大厦的墙面噼啪作响，像是一场毫无规律的演奏会。

林凡茫然的看着办公室里还在忙碌的员工，我们同样用茫然的目光看着走进公司的林凡。在这一场持续了两年的巨大变故里，作为公司里的一员，谁也无法独善其身。

他很想和这些跟随自己打拼的员工说些什么。但话到嘴边变成了沉默。她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。低着头快速的穿过办公室的过道，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。

秦梦是林凡的助理，从做第一个账号开始就跟随在她身后，也是他最信任的人。看到林凡满脸阴沉的走进来,首先从座位上站起身和她打招呼，唐姐和戴默本想跟着站起来，但看到王允哲抽着烟，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，他们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。

办公室只有十几平米，空气里潮湿发闷，味道刺鼻。浓烈的烟味在狭窄的空间里久久不散，压得林凡忍不住咳嗽了两声。秦梦看到之后，转身走到了窗户边，打开了一道缝隙，林凡这才舒服了许多。

没想到，还没等她坐好，就听到王允哲的声音传来，“林总，相信公司的事情你也从新闻里看到了，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了。这是公司几个合伙人的决定，希望你理解。”

来之前林凡预料到情况会很糟糕，但实际远远超出她的预期。王允哲不仅是把她踢出局，还想把黑锅让她背。她没有接王允哲的话，深深地瞟了一眼办公室里神情各异的几个人，竟然想不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走到了一块，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。

见林凡没有回答，王允哲坐直了身子，继续说道：“你不愿意说，那我来说。这两年来，公司运营艰难。直播业务，短视频业务都没有收益，所以公司研究决定，决定不再和你合作，你的合同也到此为止。因为你个人原因，造成的公司损失，所以对于你的股份补偿，我们将在扣减了损失之后折现。公司之后会以宝来为主要IP，打造商业矩阵。”

林凡抬起头看着办公室里的几个人，冷笑一声，“折现，说得好听，是让我净身出户给你自己的达人让位吧。”

“话不能这么说，你的确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，而宝来在各方面也都比你更合适，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。”王允哲微笑着说道。

“是呀，林总，这季度的数据你也看到了，无论是短视频，还是直播数据你都是全线下跌。宝来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讲，都是比你更好的选择。”其他人附和。

林凡却像是没听到他们说话一样，眼神越过了坐在对面的所有人，扫视着办公室里的每个角落。创业3年，没有人知道从0粉积累到800万的粉丝，她付出了多少。公司里的一个贴纸，一套器材，都是他们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大夜才积累下来的。她想过会有解散的一天，但是如何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方式结束。

片刻之后，林凡收回目光，环顾着办公室里坐着的几个人。唐姐和戴默眼神刚和她接触，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猫一般，迅速的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。林凡哑然失笑，“大家也共事了这么久了，彼此什么样我们都清楚。你们也不用耍什么花招了。我走可以，该是我的，一分也不能少。”

办公室里，突然的安静下来。好像刚刚激烈的交锋从来没存在过。

如今的局面已经很明朗，唐姐和戴默只不过是马前卒罢了，说到底他们都是听王允哲的安排。两个人频频和他示意，想要反驳，回头却看到王允哲无动于衷的坐在沙发上，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凡，也不开口说话。两个人只能坐在一边左看右看，干着急。

这个时候，谁先开口谁就要承担下这个责任，林凡和王允哲都明白这个道理。只是王允哲没想到林凡会如此强硬，以一种诡异的安静来回应他们，这让他很被动。他的目的很简单，就是让她离开，赔偿的事情本就在计划之内，只不过是多少而已。

林凡自然也清楚他的目的，和王允哲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，她相信王允哲会做出正确的判断。

良久之后，王允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，缓步走到了林凡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下。唐姐和戴默也跟着他一起坐了下来。他看着坐在对面依然面无表情刷着手机的林凡，心里下了决断，与其拖拖拉拉，不如用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混乱。

“林凡，我想公司的情况你是最了解。现在别说接项目，下个月的人员成本估计都付不起。赔偿肯定是没有，我也不打算瞒着你，我这边拉到了一笔投资，不多，但是足够游凡度过这次难关。只不过投资人的硬性条件就是让你出局，你先别怪我们不讲情面，还是那句话，都是为了公司。”

这件事情王允哲没有说谎，林凡在来之前也接到了以前做投行的朋友发过来的信息。只是此时此刻，作为投资方的附加条件，她也如同等待被猎杀的猎物一般，沉默的等待着，以毫不知情的状态等待着王允哲接下来的说辞。

“不过，你毕竟是公司的创始人。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，没必要弄得这么僵。你看这样如何，老账号和其他附属IP归属公司，现有合作的品牌方，供应商你不能带走。另外，你在公司的所有股份，我们折现200万，你看看如何。”

“王允哲，你这算盘打的也太响了吧。我们运营出来的这些IP账号，随便拿出来一个，商业价值也不止200万，你用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，你觉得合理吗？”

林凡的反应，王允哲早有预料。他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：“那你说，你想要多少？都可以谈不是。”

“500万，少一分都免谈。”林凡的声音十分平静，她的声音不大，却让办公室一瞬间安静下来。

“500万，不行，最多给你300万。”王允哲紧盯着林凡，不想让步。

“那就是没得谈了，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。我们法院见。”说着林凡起身就要推门而出。

王允哲猛地站起身子，大喊道：“林凡，你等一下。有事好商量。”。他突然意识到，林凡不是行业的小白，想要让她净身出户根本不可能。但一旦上升到法院这个层面，公司的商业评估会受到很大的影响，好不容易找到的投资很可能砸了，最好的结果就是和平处理。想到这里，王允哲脱口而出：“400万，这是我能给到的最高的价格了。”

林凡听到他的话，轻笑一声，没有回答。她握着把手的手臂向下转动，紧闭的办公室的房门“咯吱”一声被打开了一条缝。

眼见着林凡要走出去，王允哲也管不了这么多了。他向前跨了一大步，挡在了林凡要出去的路线上，回手将半开的门关了起来，巨大的力道，让简易的玻璃门发出“砰”的巨响，办公室外面的人都回头看向了这边。

王允哲却不管这么多，挡在林凡的身前就说道：“林凡，你也清楚，自从剧本事件以后。公司要拿到投资多不容易。这400万真是是我能操作的的最大额度。也不是我要刁难你怎么样，你也得为公司考虑考虑，这一年来，你之前负责的项目都停了下来，不赚钱不说，每个月还得往里面搭钱。我知道你不舒服，这么多IP都留下来，但趁着现在还有热度，拿着钱重新开始不好吗?”

王允哲一边说，一边冷冷地和唐姐示意。直到她走上前把林凡拉回座位上才将目光移开，看向站在另一边的不知所措的戴默。

“另外，我知道你对我们公司有感情，我们也不是绝情的人。老账号给不了，但是你们做的新账号，林九五这个账号你可以带走，怎么说也是马上30万的账号，稍微一运作，马上就能变现。”

王允哲看林凡没有往外走的打算，这才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。

戴默早在王允哲看向他的时候，就意识到了该他出场。听王允哲说完，立马将几张提前打印好的表格放在了林凡身前的桌面上，“林总，王总说的对呀。你看这是林九五这个新账号30天的最新数据，粉丝量是少了点，但是很精准。无论是短视频，还是直播数据，都不错。你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人手运营，账号的运营团队只要他们愿意跟你走，你也可以带走，公司会按照离职标准给他们补偿。”

林凡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，又看着她周围忽然变了一副嘴脸的三个人，眼中尽是厌恶与麻木。

“就这样吧，合同什么时候签？”林凡深深叹了口气，问道。

“现在就行。现在就行。”坐在林凡旁边一直在安慰她的唐姐首先开口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。虽然极力隐藏，还是被林凡察觉到了。她心底暗暗的呼了一口气，这件事，对于她而言也算是一个好的结果，真要是对簿公堂，这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，于她于公司都没有好处。

听到她答应了条件，王允哲也不再假装，赶紧让戴默把合同打印出来。最后，在秦梦、王允哲、唐姐、戴默的见证下，林凡以极快的速度签下了名字。

办公室里，看到林凡签字完毕，，除了秦梦，剩余的三个人都相互对视，转而毫不遮掩的大笑起来。林凡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，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
此刻，的林凡却像是得到了解脱。

让她意外的是，办公区域的员工都在看着她的方向。办公室里的笑声还在持续，他们都抬着头，眼神茫然的盯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林凡。

“林总，你要走了吗？”林凡没走两步，就经过距离过道最近的工位时，一个女孩一把拽住了她，站起身子小声的问道。林凡记得她，这个女孩叫做孙小清。是跟着她从0做起来的人。两年前公司新招聘的直播负责人，当时面试她的时候，直说是冲着林凡来的，对她印象深刻。

“是的，以后我就不来公司了。你们好好干。”林凡在女孩的手背上拍了拍，不打算隐瞒。看到孙小清眼睛里噙满了泪水，好像下一刻就会掉将出来，她不敢再在原地停留，放开她的手加快步子往门口的位置走去。

每经过一个座位，看到林凡走过来，员工们都热情和她打招呼。

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对于个老板，他们很佩服。公司最困难的时候，宁愿卖房卖车也没有拖欠过大家的工资。如果不是被人用剧本直播的事情诬陷，他们都相信公司在林凡的带领下，还能发展得更好，这也是他们就算账号被封，也愿意继续跟着林凡的原因。

林凡一一和他们点头示意，员工们什么也没说，但她能够从大家的眼睛里感觉到对她的关心。

从办公室到公司门口，10几米的距离，林凡却走得格外漫长。她一边在心里不断鼓励自己，不要让眼泪流下来，一边却看周围人灼灼的眼光里往前走。但在距离门口还有最后一段的时候，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脚步。

“林总，你还会开公司吗？”说话的是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秦梦，她喘着粗气站在林凡身后，显然是跑过来的。

林凡的神情先是一怔，紧接着马上醒转过来。她最终下定了决心，停下脚步，转过身说道：“我会继续做公司，有想来新公司的记得联系我。”林凡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，但在大家看来比哭笑还难看。

“我去！”秦梦很坚定的回答，一双眼睛紧紧看着林凡所在的方向，眼神坚定。

“我也去！”是孙小清的声音。

紧接着林凡又听到了几个人的声音在办公区响起，大多都是跟着她从0到1，从1到10拿到了结果的人，也有几个新面孔，但无疑都对林凡格外信任。

“我也去！”

“我也想去！””

“林总你带我们走呗！”

“好，那我们去新公司。”林凡也没想到，这些人还愿意继续跟着她干活。这也让她低落的心情再次被他们点燃，就算是为了他们，她也得再拼一次。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听到外面的动静，也走了出来，刚好看到了孙小清几个人要跟着林凡走。

王允哲眉头紧皱，扭头小声的和唐姐说了几句，转身就进了办公室。

唐姐满脸不忿，拿着手机就对着，孙小清几个站起来要跟林凡走的人拍照。她想干什么不言而喻。其他还想站起来的人，一看这个架势，都赶快坐了下去。站着的几个人也是手足无措，倒是秦梦和孙小清毫不在意，看到唐姐拍照，还在镜头前面做鬼脸。

林凡自然看到了几个人的动作，她把秦梦叫到身边，低头耳语了几句。秦梦听完以后二话不说打印了几张纸就往人事所在的地方跑过去。

没多过一会，她又带着几份盖着公司公章的赔偿方案和离职证明走了出来，一一交到了站着的几个人手里。唐姐几个人瞪着眼看着秦梦一套行云流水，但他们也没办法阻止，公司现在还算是林凡的。

这是林凡授意人事部做出的决定，几个愿意跟着她走的人，都给了最高的赔偿。做完这一切，她没再搭理办公室的几个人，自顾自的走出了公司，其余的事情都交给了秦梦和团队的几个人处理。

协议都早早就行了签署，不存在纠纷的可能。在律师的参与下，公司分割进行的很快，老账号归工作室所有，其余争议性的资产，林凡都选择放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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