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在病床监控仪的刺耳鸣叫中飘起来的。
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很淡,我看见王涛握着我的手,皱纹里蓄着泪。儿子王建军红着眼眶喊"妈",儿媳抱着小孙女跪在床尾。
这个结局不算坏,我想。辛苦半生供丈夫读大学,把三个孩子拉扯大,临了儿孙满堂,该知足了。
直到我的魂魄跟着王涛飘出病房。
太平间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,六十岁的王涛脚步轻快得不像话。走廊尽头站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,珍珠项链在她颈间泛着冷光。
"阿涛。"她这样唤我的丈夫,而我的儿子笑着喊她:"周姨,爸说做了您最爱吃的酒酿圆子。"
我认得那条珍珠项链。1970年结婚时,王涛说找老同学帮忙从上海捎的,为此我还心疼了半个月工资。
此刻它们缠在周雅琴脖子上,像一串嘲笑的牙齿。
"小楼昨天打电话说今年调回省城了。"王涛的声音透着年轻人才有的雀跃,"多亏你当年劝我拿秀兰的嫁妆钱盖那栋小楼,现在拆迁补偿够儿子打点关系的。"
我的魂魄在颤抖。
原来我当掉母亲留下的羊脂玉镯,加上寒冬腊月摆摊卖馄饨,才攒下的三百块钱,都变成了他们偷情的砖瓦。
1989年建军非要搬去职工宿舍,是因为这里住着他的亲生母亲!
混沌中一道惊雷劈开天地,我听见自己骨骼生长的脆响。再睁眼时,供销社的玻璃柜台硌着手肘,1969年的暴雨正冲刷着青砖墙。
"秀兰你看,这是我娘给的翡翠镯子。"二十岁的王涛站在柜台外,水珠顺着军绿色雨衣往下淌。
他掌心躺着个剔透的玉镯,在昏暗的雨天泛着幽幽的光,"说是传给老王家媳妇的。"
我摸着右腕的胎记,新鲜的血液在十九岁的身体里奔涌。上辈子我就是被这个镯子骗进王家的,直到怀孕七个月才发现那不过是染色的玻璃。
此刻隔着雨帘,我看见周雅琴举着伞躲在电线杆后,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