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般愿

4

离开大牢时，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。

小姐的话回荡在我的脑子里，一时间，我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。

原来，竟是我误会了江见川。

原来，他并不是一个坏人。

原来，我差点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。

脑子里像是突然涌入了许多记忆，都是平日里被我忽略的。

江见川为我包扎被针刺破的手指时的细心与温柔，在我熟睡的时候他也帮我摇了一夜的蒲扇驱散暑意，在我大病一场时他也为我守了整夜。

这些，我都忽略掉了。

来到医馆时，徐郎中见我失魂落魄，心中大惊着把我拉进了屋内。

“可是出了什么事？是阿虞出事了吗？”

一滴泪刚好从眼眶里滑落，我摇了摇头。

我一声不吭只顾着哭，惹得徐郎中心烦意乱，“潋潋，出了何事你说清楚，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。”

我抿了抿嘴，噙住眼泪。

“徐郎中，小姐说……小姐说让我们别再为她折腾了，她是罪有应得……”

“她说，不关江见川的事，他没有陷害云家。”

“徐郎中，我们……我们害错了人，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……”

我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。

听完后，徐郎中先是一愣，继而无力的坐在椅子上，长叹一声。

是了，他本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，若不是为了帮心上人逃出生天怎么会做出残害人命这样的恶事呢？

如今又晓得害错了人，心里只怕比我更难以接受。

徐郎中去了一趟内屋，拿了一个小瓷瓶给我。

“潋潋，找机会给江大人服下，可解了他的毒。”

那小小的瓷瓶在我手心里传来一阵清凉，连带着消散了我心中的许多愧疚。

还好，还好有解药，还好江见川没有毒发……

我蓦然抬头，“徐郎中，可是小姐呢，小姐怎么办？”

“即使老爷是罪有应得，可小姐是无辜的啊……”

噗通一声跪在徐郎中面前，“徐郎中，求你想想办法，救救小姐！”

徐郎中看着我，眼里有些不忍，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。

“潋潋，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救阿虞，只是会委屈了你……”

“我愿意，只要能救小姐，潋潋死也不惧。”

不等徐郎中说完，我便一口应下。

这次我看懂了徐郎中眼里的深意和不忍，可我不怕。

回江府之前，我去了成衣店，用自己所有的钱买了几套衣裳。

那些被我抹了毒药的衣服不能再穿了。

刚踏进府门，就看到江见川带着一大帮侍卫急匆匆的要出门去。

一看到我，江见川像是被定住了，其他人也像是被定住了。

我小心翼翼的开口，“可是出了什么大事？”

谁料，江见川大步走过来，将我紧紧搂在怀里，差点让我喘不上气来。

他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点哭腔，有着虚惊一场的欣慰。

“你去哪儿了？”

我从他结实又燥热的怀里退了出来，将两个手里的包裹举到他面前。

“我去给你买了几身衣裳。”

“你整日里穿着灰扑扑的，沉闷得很。”

天青很是有眼力劲儿，早就把侍卫们领走了。

我将包裹递到他怀里，仰着头笑着看他，“大人，去试试看。”

夏日的太阳太耀眼了，我只能眯着眼睛，看着江见川站在光里。

他生得真好看。

在江见川换衣服的时候，我才从天青嘴里得知他们急匆匆的赶出去是为何。

原来，他们听到有人说，护城河里掉下去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，刚好我又久久未归，让江见川慌了神。

“不是我说潋潋姑娘，连我都没记住你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裙，可大人却记得一清二楚，立马召集侍卫要去寻你。”

正说话间，江见川穿了一身衣裳出来了，浅云色的锦袍衬得他更多了几分去矜贵气质，很是好看。

江见川自顾自的坐下，喝下了我给他添的一盏茶。

见他喝了个干净，我才放下心来，毒算是解了。

“为何不亲自帮我做一件？”

我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，他难道忘记了我的绣工有多差劲了吗？

许是他也缓过神来，自嘲的笑了起来，“是我无理了。”

我将他那几件被我抹了毒药的旧衣裳都装了起来，递给天青。

“这些都不要了，以后穿我买的新的。”

见江见川点头，天青才拿着包裹出去。

江见川放下茶杯，直直的看着我。

“今日为何对我这么好？”

我突然明白过来，江见川何等聪明人，只怕早看透了我那些虚与委蛇，曲意逢迎的手段，只是一直没说罢了。

既然他都如此直白，我也不再扭捏。

“因为之前我当你是陷害云家，害了小姐的仇人，所以我恨你，可又想着讨好你或许能求你帮我救救我家小姐。”

“可今日去了一趟大牢，小姐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了我，才知道是潋潋错了……”

“大人，是潋潋错了，潋潋晓得大人的心意，之前隔着仇恨不敢回应，如今……”

我凑近江见川，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。

江见川的耳垂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。

“你……你先休息。”

只留下这一句，便仓皇而逃。

看着他远去，我才松了口气。

果然，半真半假的话才最能让人相信。

只是江见川啊，对不住了，我只怕要辜负你的情意了。

5

表明心迹以后，我和江见川的关系更亲近了些。

相处起来，我越发觉得江见川根本不像个二十岁的权臣，反而像极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。

我也是托了小姐的福，陪着她看了许多关于情爱的话本子，才能对江见川学以致用。

他办公时我就在一旁红袖添香，他作诗时我就在一旁连连称好，他赛马时我就在身后摇旗呐喊。

直到他骑在马背上，高举着彩头朝我挥手时，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，有一刻按捺不住的跳动。

江见川朝我策马而来，溅起一路灰尘扑扑。

到我面前时停下，翻身下马，将博来的琉璃簪别在了我的发间。

“这支簪子很衬你，你可喜欢？”

他笑得那样欢愉，眼眸里透着期待的光芒，让我不自觉地伸手抚摸了一下那枚簪子。

点了点头。

“我喜欢。”

好像不止这枚簪子。

得到我的回答，江见川像是得到夫子夸赞的学童，笑得更欢了，原本明亮的圆眼弯成了月牙儿状。

江见川牵起我的手，与我一起走在跑马场里。

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胆的表明心迹，毫不掩饰，热烈又真挚。

大大的手掌包裹着我小小的手掌。

他好像很紧张，心里沁了许多汗，让原本就炎热的夏季更多了几分火热。

旁边的人议论纷纷，更有胆大者大声询问。

“江大人，这可是你心心念念多年的姑娘？”

江见川低头无比柔情的看着我，然后才大声回应。

“是，就是她。”

那样的坚定和骄傲，让我一时间有些羞涩得不知所措。

只好红着脸将头埋得低低的，躲在江见川的身后，不敢与那些看客们对视。

回程的马车里，江见川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。

鹅黄色的锦布，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，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物料儿了。

可也看得出钱袋子主人的爱护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磨损。

“潋潋，你可还记得这钱袋子？”

江见川的手掌很大，钱袋子放在手心里显得有些小巧。

我点了点头。

“记得。”

这就是当初我连带着二十五两银子一同给他的，只是没想到他竟留到了现在。

江见川将钱袋子和着我的手一起握住。

“潋潋，当初你给我钱袋子的那一刻，我便把你永远记在了心里。”

“行军多年，我也差点受不住想要放弃，可一看到钱袋子就能想到你，想到你说的那一句，天无绝人之路，便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。”

“潋潋，或许可以这样说，江见川如今的成就，全是你的功劳。”

他说得太过真诚，反而让我越发的心虚。

怕他看出端倪，只好靠在他的胸口，听着他砰砰砰的心跳声。

江见川拿起蒲扇为我扇着风，一下又一下的凉爽拂过我的脸庞。

“潋潋，明日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“去哪里？”

“明日你就晓得了。”

果然，一大早，江见川就站在了我的房门口。

好在我是做惯了丫鬟的，习惯早起，也没让他等多久。

坐着马车摇摇晃晃许久才停了下来。

江见川指着山顶的庙宇，眼里全是愉悦的光芒。

“潋潋，山顶上是最灵验的菩提庙。”

原来是带我来了菩提庙啊，没想到他在军中奋斗多年，竟还信这些。

我和江见川弃了马车，一步一步才到了山顶。

菩提树上挂了许多祈福红绸。

江见川拿来一支笔和一条红绸递给我。

“潋潋，许愿吧。”

我点头，侧到一边写了起来了。

我的愿望很少，只希望我的小姐可以余生平安顺遂。

等我用尽全力将红绸抛到菩提树最上头时，才安心许多。

看来我的愿望会成真的。

侧过身看江见川，红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。

国泰民安，苍生无忧，壮志可酬……

最后一句是，愿潋潋常欢笑，常愉悦，与我共此生。

见我看他，江见川连忙将红绸藏在身后，一本正经道。

“潋潋，不许偷看，不然就不灵了。”

我捂着嘴笑，将脸转到一边去。

“好好好，大人说得是，我不看，我什么也没看到。”

江见川这才将红绸用力的往菩提树上一抛，虽跌落了几下，却也堪堪挂在了枝干上。

他这才松了一口气，拉住我的手，“潋潋，你看，菩提老祖会保佑我们的。”

我笑着点头。

山路难行，等我们下山时，也到了日落西山之时了。

可江见川并没有带我回府里，而是去了一片湖泊。

小船划过，荡起阵阵涟漪，连本来圆圆的月影也歪歪扭扭了起来。

江见川倒是准备得周全，吃食糕点一应俱全，衬着拂面而来的微风，连我都觉得有些惬意。

我正好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，就听到外头砰的一声，夜幕中绽放出了许多烟火。

然后越来越多的烟火绽放，一时间美得如同流星划过。

江见川轻轻的帮我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糕点屑。

“喜欢吗，潋潋？”

嘴里的桂花糕还没咽下去，我囫囵的开口，“是你准备的？”

江见川却听懂了，一边点头，一边拿起茶杯递到我面前。

“今日是你的生辰。”

我竟忘了，今日是八月十九，我的生辰。

在我发愣之时，江见川从一旁拿出一个锦盒。

“送你的。”

接过锦盒，里面是一只玉镯，颜色雪白，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
见我迟迟不敢把玉镯戴上，江见川便亲自为我把镯子戴上。

“多谢大人……”

外面的烟火还在不断的绽放又坠落，手腕上的镯子也传来的阵阵凉意。

尤其是江见川温柔又深情的眼神，让我不自觉的沉沦其中。

这一刻，时间停止，我的眼里也只有江见川一人，也只听得到两人狂热的心跳声，怦怦，怦怦……

我知道，此刻我的心，为他而跳动。

那晚，我总算肆意妄为了一回，饮了许多酒。

一边欢笑，一边饮酒，直到第一壶酒被我喝了个干净，江见川才制止了我。

醉意正浓，我端起江见川面前那一杯就要往嘴里灌，却被他抢先一步，一口喝了下去。

“潋潋，喝酒伤身，你啊小小年纪别贪杯。”

我身子一软，跌在了江见川的怀里。

抬头望他，眉眼如画，鼻梁高挺，整个人显得风流倜傥。

喝多了酒，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。

我抚摸着江见川的脸颊，“大人，你真好。”

江见川将我抱起，放在了软榻上，又喂我喝了一杯解酒的茶水。

我像是睡了过去，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说。

“潋潋，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，对吗？”

我嘤咛了一声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。

就在此刻，一行泪水划过，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。

对不起啊大人，潋潋还是要辜负你的情意了。

6

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江见川像极了一对新婚的小夫妻。

连天青都改口喊我夫人。

江见川帮我把梨子削好皮，再分成小块喂到我嘴里。

“潋潋，我们成亲吧。”

嘴里的梨子差点将我噎住，我放下手里的刺绣。

“好啊。”

江见川像一个高兴坏了的孩子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，有些手足无措的在我身边转圈。

“我们的婚期就定在年底好吗？”

“我要再重修一个大一点的院子做我们的婚房……”

“对了，我们都没有父母了，我去求皇上给我们证婚可好？”

他滔滔不绝的畅想着我们的将来。

我承认，这一刻我也想他说的一切都能成真。

毕竟，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。

我将手里的刺绣从框子里拆下来，又拿出针线盒子缝制起来。

我想，这应该是我绣得最像鸳鸯的鸳鸯了吧。

“大人，明日，我想去一趟大牢。”

原本雀跃的江见川愣住，渐渐收敛起了笑意。

“去吧，也该去一趟的。”

我起身朝他行了个大礼。

“多谢大人。”

那夜，我屋里的烛火燃了一夜。

天刚蒙蒙亮，我便拿着食盒去了大牢。

小姐见我来了，笑着朝我招手。

“潋潋，多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，若有来生，我们再续姐妹之情。”

我打开食盒最下面，里面赫然是两张人皮面具。

小姐最是聪慧，先是一愣，又很快明白过来。

“不行！潋潋，我绝不会让你替我去死。”

我就知道，我的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人。

我拉着小姐坐下，将桂花糕拿出来。

“小姐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？那时候你就给了潋潋一块桂花糕。”

“也给了潋潋一生。”

我本不叫潋潋，也没有名字。

我娘一心只有她的宝贝儿子，而我爹是个烂赌鬼。

在我七岁那年，我爹输得一无所有，差点被债主剁了双手，为了抱住双手，所以他们就打算把我卖了。

思来想去，卖到窑子里最值钱，所以把我带到了坐落在京城最繁华街道的青楼里。

青楼门口，我死活不肯，哭喊着求爹不要把我卖了，可他哪里肯听？只是给了我两记耳光，打得我晕头转向，连哭都哭不出声音。

是小姐跳下马车，挡在了我的面前，用五十两银子买下了我。

她用自己真丝的手绢帮我擦干净了脸上的污渍，又拿出马车里常备的桂花糕给我吃。

等我吃饱喝足以后，才柔声问我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几岁了？”

我轻咬着下嘴唇，人生第一次有了羞愧的感觉。

“我……我没有名字，我爹娘都叫我……贱丫头……”

“我今年，七岁。”

小姐先是一怔，然后是满眼的怜惜和心疼。

“我叫云虞，比你年长两岁，以后你就跟着我吧。”

“正好，我最近才学的一首诗里有一句，回风还潋潋，临水更盈盈，不如你就叫潋潋吧。”

手里的半块桂花糕被我握紧，似懂非懂的点头。

潋潋……

虽然那时我不晓得这两个字怎么写，却仍旧觉得这是个再好听不过的名字了。

从那以后，我就跟着小姐了。

她教我识文写字，教我做人的道理。

就这样，一跟就是十年。

小姐将人皮面具又收好，第一次对我疾言厉色。

“潋潋，当初我救你，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，如今也一样，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，知道吗？”

我忍住眼泪，摇了摇头。

“小姐，潋潋活不下去了。”

“来之前，我就服了毒药，潋潋只有一死。”

小姐震惊的看着我，无力的跌坐在地上。

我跪在她的面前，对着她磕了三个头。

“小姐，所以让潋潋代你去死吧。”

“徐郎中还等着你呢！你还有期盼，还有希望，潋潋却只有你了，你死了，潋潋也不会活的。”

我哭着求了她许久，小姐终于同意了。

她成了我的样子，跪在我的面前。

“潋潋……”

我知道，这是我和小姐最后一次见面了。

小姐走后不久，我就被带到了刑场。

刑场之上，端坐着的正是江见川。

他叹息一声，让天青端来一杯毒酒。

“云小姐，在下能为你做的，只有留你一具全尸。”

“我知道潋潋对你情深义重，这是我特意找来的毒药，没有痛苦，权当我帮潋潋报答你的恩情了。”

我朝他笑笑，端起毒酒一饮而尽。

当真是夺人性命的毒药，发作得可真快。

江见川也没有骗我，真的不痛，只是觉得好困好困，再也不想睁眼。

眼睛彻底闭上前，我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江见川，他侧过脸去，似乎不忍看这残忍的一幕。

江见川，对不起……我又骗了你……

眼睛闭上后，我只看到我的小姐。

她穿着一身桃粉色锦裙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，挡在了我的面前。

她问我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几岁了？”

小姐，若有来生……

7

番外：江见川

1

家乡水灾，我家破人亡。

阿爹临死前，交给我块玉坠子，“儿啊，去京城找云尚书，你和云家小姐是订过娃娃亲的，求他帮衬你一把……”

我去了拿着那块玉坠子走了三个月，才走到京城，找到了云家。

可云老爷看我衣衫褴褛，嫌恶的眼神毫不掩饰。

拿着一百两银子，丢在我面前。

“拿去，算是退婚赔偿，这一百两够你活好多年了。”

说着，将定亲玉坠子当着我的面砸了个粉碎。

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，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，还敢肖想我的宝贝女儿？”

“我呸！就你？在我云府做个倒夜香的都不配！赶紧滚赶紧滚！”

“别脏了我云府地！”

如此羞辱，我怎堪忍受？

将一百两银子捡了起来，在云老爷的讥讽中放在了桌子上，朝云老爷行了个大礼，便离开了。

我漫无目的的走着，突然想到了我阿爹临死之前的模样，那一刻我就想，算了算了，阿爹，儿坚持不下去了。

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声，“江公子！”

我如此落魄，竟还有人叫我一声公子？

小小的姑娘朝我飞奔而来，还不停的喘着粗气。

她将云小姐的定亲信物还给我，又安抚了我一番。

许是我这副样子太过落魄，在她的眼里，我看到了同情和怜悯。

小姑娘掏出钱袋子自顾自的数着银两，又叹了口气，把银两放回了袋子里，连同钱袋子塞给了我。

她说，“天无绝人之路，会好起来的。”

不等我拒绝，她便提着裙摆跑回了府里，还急慌慌的让小厮关上门。

我望着手里的钱袋子，一时觉得这二十五两银子格外的重。

2

也是机遇，我遇到了军队募兵，想着天意如此，我便从了军。

也是运气，我竟一步一步登上了高位。

再见她时，我却在她眼里看到了恨意。

也是，我奉命抄了云家，把云老爷和云小姐下了大狱，她恨我实属正常。

其实，我本只是想报答她的赠银之恩。

却在和她的相处中渐渐动了心。

心这个东西，一旦动了，就一发不可收拾。

我换着花儿样的哄她开心，终于换来她在我脸上轻轻一吻。

我想，如此我们二人算是表明了心意吧。

我带她去赛马场，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心爱的人。

我将有些旧了的钱袋子拿给她看，告诉她我一直记挂着她。

我给她筹备了一场生辰，带她挂红绸，放烟火，赠她定情信物。

她一句，“大人，你真好。”

我便觉得一切都值得。

后来我向她求婚，她答应了，我欢呼雀跃，计划着我们的将来。

那时，我以为我和她有将来的。

可我没想到，云小姐行刑之后，我回到府里，却再也找不到她了。

房间里，只有一张信纸和一个新的钱袋子。

［大人，是潋潋辜负了你，愿你一生平安顺遂，愿你得觅良人相伴一生。］

钱袋子还是鹅黄色的锦布，只是绣了两只像极了鸭子的鸳鸯。

里面放着的是我送给她的那只白玉镯子。

我带着侍卫在京城里找了一个月，却还是找不到她一丝半点的痕迹。

连她那个相好的医馆我也去了，空无一人。

旁边的人家说，徐郎中前几日收拾了东西，说是要搬家，至于去了哪里，谁也不知道。

那时我突然觉得，我永远也找不到她了。

3

两年后，一次巡查到了江南，无意中我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。

男子扶着怀有身孕的女子上了船。

我问天青，“你看那女子，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”

天青细细看了一会儿，又细细想了一会儿，惊呼。

“大人，那男子正是徐郎中，那女子，像极了……云小姐。”

是的，那女子虽然不施粉黛，衣着朴素，丝毫没有云小姐的贵气，可她的的确确是云小姐云虞。

正打算追过去问个清楚，小船却摇摇晃晃走远了。

江南水乡，多的是相似的小船，我找不到他们。

可心里涌出的想法，让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真相。

策马回了京城，去了菩提庙。

不顾方丈的阻拦，我把菩提树上所有的红绸都取了下来，一条条仔细查看。

天青喊我，“大人，找到了！”

已经发白的红绸上依稀可见隽秀的字迹，尤其是落款的潋潋二字。

原来她早就做好了替死的准备，原来她许下的愿望里根本没有我……

我拿着红绸失魂落魄的去了墓地。

原本我是为了潋潋才将云虞的尸骨埋葬，没想到啊没想到，这里埋的竟然是我的潋潋。

我挖开了原本无墓无碑的坟，将里头的尸骨重新安葬。

我在她的墓前坐了一夜，轻抚着墓碑。

“潋潋，你骗我，你从来没想过和我有以后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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