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新气象

奶奶嚎了一嗓子，捂住胸口坐到地上哎呦叫唤：“我老太婆今天就是死，也要儿子孙女讨个公道！”

她年过八十，头发花白又瘦小，哭得像是随时能厥过去。

围观的村民们见状也不磕瓜子了，七嘴八舌地劝架，生怕真闹出人命。

外婆气喘吁吁地杵着扫把：“欺负我女儿！”

舅舅观望许久，发现骆家只来了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，这才出来打圆场：“大过年的，有话好好说，别让我姐为难。”

“妈，来者是客，先让她们进门吧。”

外婆气喘吁吁地杵着扫把：“我们蒋家庙小，容不下大佛！”

“当初家栋出事，你们怎么欺负我女儿的？现在是钱花完又想要饭了？”

奶奶一骨碌爬起来：“亲家母，你说这话是要天打雷劈的！”

“闭嘴！”

面对娘家人软弱的妈妈，终于硬气起来：“你们走吧，我和彤彤已经跟骆家没关系了，以后也别再来。”

“弟妹，彤彤是小弟唯一的血脉，走到哪儿都是骆家的人。”

大伯母牵着小男孩，态度谦卑却掩饰不住眼里的得意：“过去的事不提，以后咱们要亲如一家。”

我从楼上走下来，轻飘飘道：“是啊，亲人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。”

“彤彤！”妈妈不敢置信地看向我，压低声音提醒，“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咱们的？”

7

忘？

这辈子都不会忘。

外婆重男轻女，奶奶偏心大儿子，俩家全是吸血鬼。

爸爸是因车祸去世，经营厂子积累下的财产加上肇事司机赔的一大笔钱，足以让两家人暴露出最丑恶的嘴脸。

我记得奶奶在灵堂哭诉小儿子被老婆害死，大伯拿出一叠借条咬定我爸开厂子的钱都是他的，堂哥在起棺时强行摔盆要继承所有财产。

可惜他们不是生活在梦寐以求的大清。

法治社会，指控杀人要证据，借贷关系要凭证，继承遗产更不是摔个瓦盆就能越过第一继承人的配偶和亲生女儿。

他们讲农村风俗，我选择报警。

大伯恼羞成怒，差点在灵堂上动手打我。

所幸民警及时赶到控制住局面，舅舅却突然冲出来打了大伯一拳，两家的亲戚各怀心思，瞬间演变成斗殴。

灵堂被打砸得一塌糊涂，妈妈气到昏倒。

我强压着怒火完成最后的仪式，一纸诉讼将大伯告上法庭。

后来是一年多的扯皮。

奶奶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爸爸的大部分财产在我名下，就连保险受益人也是我的名字，换着花样提起诉讼。

可惜是徒劳无功，反而把名声搞臭了。

奶奶最终分到三十万，刨去打官司、奔波查证花掉的钱就剩十几万，气得天天打电话骂我和妈妈心肠歹毒。

抢着摔盆的堂兄带人到我继承的厂子里闹事，被送进拘留所几次后才消停。

转眼过去快五年，当初翻脸最彻底的大伯和堂哥没敢露面。

奶奶约莫着仗着年加大，脸皮格外厚，一口一个我家彤彤叫得亲热。

我扫过满眼算计的大伯母和她牵着的孩子，露出礼貌的微笑：“还是进屋说吧，别冻着孩子。”

大伯母眸底闪过喜色，将孩子带到我面前：“康康，快叫人。”

男孩仰头看着我，脆生生道：“妈妈！”

8

妈妈被吓得连退好几步：“哪来的小孩儿，不要乱叫坏了我女儿的名声。”

我安抚地拍拍她：“妈，这是堂哥的小儿子。”

大伯母炫耀地摸着康康的头：“弟妹，你就彤彤一个女儿，她又不打算结婚，以后养老送终总不能指望外人。”

“我们打算把康康过继给彤彤，你们养他大，他养你们老，以后有个依靠。”

奶奶帮腔；“也就是自家亲戚，别人可舍不得宝贝儿子。”

“我不同意！”

舅妈脸色大变地拍桌：“什么过继，分明是不安好心！”

大伯母也跟着拍桌：“你胡咧咧什么，我们骆家的事轮得到你同意？”

眼看进屋不到五分钟，两家人又要吵吵起来。

“都住口！”

外公难得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势主持大局，沉着脸发话：“既然来了，咱们就把话说清楚。”

“玉霞，你知道过继的事情吗？”

妈妈连忙摇头：“爸，我真的不知道。我要是知道，肯定不会同意的。”

她很慌张。

我敏锐地察觉到妈妈话里带着不该有的歉意，决定再加一把火：“妈妈，康康是过继给我当儿子，我同意就行。”

这话让外婆一家沉默下来。

他们可以轻易拿捏渴望亲情的我妈，却不知该怎么让我听话。

尴尬中，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：“妈妈，康康喜欢你。”

我哑然失笑，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脸，塞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：“康康真乖，给你压岁钱买奥特曼。”

红包原本是给蒋乐轩准备的。

他大概不知道，昨天那一下打飞了多少颗草莓尖尖。

大伯母见我跟康康互动，嘴角微翘：“弟妹，彤彤是成年人了，你要尊重她自己的意愿。”

9

奶奶和大伯母喜形于色，外婆一家的脸色精彩纷呈。

蒋轩乐看到红包，冲过来理直气壮地伸手：“我也要压岁钱！”

我冷下脸：“蒋乐轩，我讨厌你，一毛钱都不会给你。”

他果然被激怒，怕挨揍不敢冲我挥舞王八拳，躲在舅妈身后怨毒地咒骂：“坏女人！你快点死掉！”

“你死了钱就是我——”

舅妈赶紧捂住蒋轩乐的嘴，外婆瞪着眼沉声怒吼：“玉霞！”

妈妈被吼得抖了下，眼含恳求地望向我：“彤彤，你还年轻，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。”

舅舅的焦急写在脸上：“是啊，过继这种事都是四五十岁才考虑的。”

“别被那些想吃绝户的人给哄骗着养大白眼狼。”

我故作不知他们在急什么：“可我不想结婚，就不会有孩子。舅舅，你肯定会支持我的决定，是吧？”

舅舅深吸一口气，勉强扯出笑容：“彤彤，不结婚没关系，养孩子不是小事。”

大伯母抢答：“这个不用你们担心。我儿子还有一个大儿子，年年考班级第一，养男孩最有经验了。”

“彤彤以后想玩就玩，保管给她一个优秀儿子。”

这话连妈妈都听不下去，讽刺道：“孩子过继给彤彤，你们接着养？”

奶奶丝毫不觉得有问题，高傲地点头：“可不，也就是我心疼家栋绝后，别人哪儿肯吃这个亏。现在这行情，一个月七八千都找不到好的育儿嫂。”

“你这是把彤彤当傻子糊弄呢？”

舅舅忍无可忍，愤怒对着她们一顿狂喷，将过继那些算计全给抖落到明面上。

大伯母也不是肯吃亏的，立马翻旧账说起我爸去世时舅舅做的丑事。

表面上只有大伯和堂哥在替奶奶争遗产，实际上舅舅没少撺掇我妈跟我争房产和店铺，还造谣说我爸在外面有人，用我来转移财产。

这些事妈妈从未跟我提过。

她很爱我，同时希望我不要恨她的家人。

眼见越说越多，妈妈猛地爆发：“你们滚出去！”

“少在这里胡说八道！”

奶奶和大伯母觉得过继十拿九稳，没有再纠缠，临走热情地邀请我一起回老家过年，顺便跟康康培养下感情。

妈妈牢牢抱住我的胳膊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：“彤彤，妈妈不想去。”

目的达成，我当然不会去给奶奶家给自己添堵，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打发她们离开。

至于过继的美梦，且让他们做上几年。

10

奶奶和大伯母一走，舅舅立马解释当初找律师析产是怕我和妈妈被骗了。

至于造谣的事情根本不存在，他不会像我大伯为了钱不顾亲情。

我不置可否，只赞同他对大伯的评价：“这种人的确是厚颜无耻，卑鄙下贱，活该百病缠身。”

舅舅的瞳孔颤动了下，转移话题强调过继的危害。

“是得好好考虑。”我欣然受教，坦言道，“大伯母还说让我卖掉两套房子换一套学区房，方便给康康读书。”

“也不知道划不划算。”

舅妈：“划算！”

“学区房是刚需，什么时候买都划算！”

她两眼放光，又说了几句漂亮话，忙不迭拉着舅舅去商讨大事。

妈妈神色复杂：“彤彤……”

我咧嘴一笑：“妈妈，安心过个好年。”

托康康的福，外婆一家意识到我家的财产大部分捏在我手里，能吃绝户的也不只有他们，态度前所未有地殷勤起来。

妈妈不用再下厨，我瘫在沙发上也有人将洗好的水果送到手边。

外公像是突然发现家里有我这个外孙女，和蔼地摆出以前摸都不让摸的宝贝棋盘邀我下象棋忆往昔。

可惜内容单调，除了抱过我就是给我泡过奶粉。

稍微具体一点的事都不敢提。

爸妈生意刚起步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，曾拜托外婆照顾我一年。

给的费用是全托幼儿园的两倍，待遇却连狗都不如。

外婆视我为赔钱货生的小赔钱货，随意打骂，外公始终当没看见。

我继承他的优良传统，假装被舅舅拙劣的解释说服，任由他们绞尽脑汁地打亲情牌。

尤其是外婆和舅妈不甘不愿伺候我妈的模样，特别下饭。

几天下来，妈妈又心软了，数次望着我欲言又止。

她心里清楚大伯母说的才是真相，却没有勇气质问舅舅，怕连虚假的姐弟情都失去。

同时又觉得对不起爸爸和我，羞于再替娘家人说好话。

我不忍见她煎熬，找了个借口两个人去外面散步，主动摊牌：“妈妈，你是不是跟舅妈说了什么？”

“他们巴不得我现在就死，好继承我的财产。”

“不会的！”妈妈使劲摇头，像是在说服自己，“那是乐乐不懂事乱说，不能当真。”

“他们是你的长辈，乐乐是你的亲表弟。”

我握住她的肩膀，直视她泛红的眼睛：“妈妈，你真的想不到答应他们把财产留给乐乐，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
妈妈瞳孔剧烈颤动：“谁跟你说的？”

11

我叹了口气：“这不重要。”

“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把我的钱当成自己的，迫不及待要插手。”

“难道真像外婆说的那样，你跟他们才是一家人？”

“不是的！”妈妈激烈地否认，边哭边解释：“我那么说是想让他们对你好一点，老了以后有个依靠。”

“你舅舅答应我会好好教育乐乐，让他给你养老。”

“彤彤，妈妈只有你了。”

我倾身抱住她：“好啦，我就知道妈妈最爱我，我也最爱妈妈。”

事到如今，妈妈还相信舅舅画的大饼。

说不失望是假的。

我就是察觉到妈妈这一年来跟舅妈来往过于密切，才陪她回外婆家过年，以防他们趁我不在耍阴招。

故意让舅妈看到的追星小号，是我们群所有人的贡献，糊弄圈外人足够了。

我倒是想那么潇洒，可惜要顾着厂里的生意没时间。

舅舅在爸爸去世那年上蹿下跳的事情，我比大伯母知道的更早。

也多亏外婆他们完全不关心我，连我大学读的是法律专业都不知道，找律师正好找到了我亲师姐头上。

她稍微透个话锋，我就做好了全部准备。

不过妈妈虽然容易被亲情裹挟，在涉及我的问题上却从不让步，由始至终都支持爸爸的财产分配，甚至想将她名下的房产也过户给我。

舅舅白忙乎一场，只好装作无事发生，继续扮演好舅舅。

我理解妈妈，即便她这些年对舅舅的各种付出可以称之为扶弟魔。

越是不被重视的孩子，越容易为了求而不得的亲情陷入泥潭。

妈妈是个坚强而善良的人。

她在重男轻女的打骂中长大，却没有被环境驯服，一路靠着奖学金和好心人的资助读完大学。

因为自己受过苦，有钱之后资助了许多贫困女学生。

加起来比给舅舅花的钱多得多。

爸爸能和妈妈走到一起，很大的原因是他同样不被亲生父母重视。

两个不被家人所爱的孤单灵魂组成小家庭，互相扶持，彼此治愈，将童年缺失的爱全部投射到我这个爱情结晶上。

我幸运地拥有父母完整的爱，不该因此傲慢地苛责他们面对家人时无法自控的软弱。

爸爸曾说过，妈妈心底始终藏着那个渴望被父母疼爱的小女孩。

只是她太自卑，不敢宣之于口。

现在爸爸不在了，轮到我保护妈妈，包括她舍不得放弃的虚情假意。

12

坦白后，妈妈总算能睡个踏实觉。

我抽空应付着大伯母的试探，恰到好处地表达对妈妈无底线补娘家的困扰，让她愈发有底气。

转眼到了初五接财神。

外婆终于找到由头谈起钱，意有所指道：“接到财神也得守住财，不然福气要跟着财气溜走，人就要走霉运了。”

舅妈点头：“我朋友家里几千万资产全给他儿子败光不说，还倒欠银行好几百万。”

舅舅啧啧称奇：“年轻人没阅历，就是容易踩坑。”

妈妈抬起头。

妈妈垂下头，专注给我剥松子一声不吭。

我差点没忍住笑，主动搭话：“不怕富二代吃喝玩乐，就怕富二代创业，幸好我没那么大的野心。”

舅妈性子急，东拉西扯一圈见我妈始终不表态，直接自己开口：“大姐，彤彤手松没成算，这样下去以后养老就成问题了。

“骆家人天天盯着也不安全，最好把财产交给我们保管。”

我陪她演：“也是个办法，那我要花钱怎么办？”

舅妈大方地表示：“每月给你一万块生活费，不够再要，说清楚用在哪里就行。”

外婆阻拦：“不行，太多了！咱们一家五口一个月都用不了这么多。快三十的老姑娘，是时候学着勤俭持家了。”

舅舅持相反意见：“不多，咱们彤彤是姐夫娇养长大的小公主。”

“勤俭要一步一步来，先两万一个月吧。”

提起爸爸，妈妈的眼眶瞬间泛红，伤感道：“家栋最疼爱彤彤了，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。”

我的眼眶也红了，被他们的厚颜无耻气红的。

按月领生活费，亏他们说得出口！

我家每年光是店铺租金和商场分红就有两百多万的固定收入，还有不出意外就能保持盈利的厂子。

合着我辛辛苦苦守家业，全给他们打工。

原以为是单纯吃绝户，没想到连我这个人的劳动力都算计进去了。

这是敲骨吸髓啊。

13

他们的盘算太过离谱，我打好的腹稿全部作废。

妈妈答应过我不发表意见。

外婆、舅舅、舅妈三人互相打配合，畅想了十来分钟未来才发现我没搭茬，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。

我轻敲桌面：“说得很有道理。”

“不过话又说回来，那么大一笔钱你们能给我什么保障？”

外婆立马拉下脸：“都是一家人要什么保障！我们还能骗你的钱不成？”

我笑而不语。

舅舅和舅妈都看向了外公，面露纠结之色。

外公下定决心，艰难地咬牙道：“实在不行，就让玉霞过继乐乐！反正彤彤要买学区房，让乐乐去大城市读书也有好处。”

蒋乐轩揉着眼睛干嚎：“我不要离开爷爷奶奶！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！”

外婆搂住他，满眼不舍：“乐乐乖，以后要好好听大姑和姐姐的话。奶奶会想你的。”

“奶奶——”

“乐乐——”

我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，开口打断：“大伯母，你都听到了，我也很为难。”

“不行！学区房是给我们康康读书用的！”

一声怒吼让外婆等人都愣住。

我善解人意地拿起手机，展示正在通话中的界面：“不好意思，忘了说这事事关重大，要两家人一起商议。”

大伯母早憋了一肚子火，疯狂输出：“蒋家是没镜子还是没尿啊？”

“还让彤彤把财产交给你们保管？”

“脸这么大，怎么不干脆去银行让他们用金条给你们蒋家砌床啊？”

“村里过年烧火没柴都得从你们脑袋里抽几根稻草！”

外婆一家被骂得体无完肤，想让大伯母住嘴，可惜碰不到手机，又没法隔空跟她对骂，气得直喘粗气。

作为蒋家的一份子，妈妈面露不忍：“彤彤……”

我从善如流地挂断电话，审视着恼怒的几人：“现在，我们来重新聊聊我的财产。”

“还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，我去年刚做过遗嘱公证。”

“我去世后，所有遗产捐给公益组织，包括我本人也登记了遗体捐赠。”

14

巨大的落差让舅舅气到失去理智，随手抄起杯子砸向我：“骆依彤，你个小畜生故意耍我们？”

我抓起舅妈挡在身前嘲讽：“舅舅，我现在不是你最疼爱的外甥女了？”

舅妈被砸得头破血流，尖叫着让舅舅打死我。

蒋乐轩扑过来拳打脚踢：“打死你这个坏女人！打死你！”

拳头全落在舅妈身上，我轻轻一推，正好让舅妈肥硕的身体盖住她的熊儿子。

“乐乐！”

舅舅急着巴拉儿子，又被我绊倒，再次压得蒋乐轩喊救命。

“啪！”

外婆抡圆胳膊扇了我妈一巴掌，目眦欲裂：“蒋玉霞！看你生的小娼妇都干了什么！”

“蒋家没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女儿！”

“给我滚出去！”

我一脚踹翻茶几：“老东西，再碰我妈一下试试！”

妈妈被那巴掌打偏了头，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哭着道歉：“妈，我应该跟您说过，不要骂彤彤。”

她顶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，缓缓地扫过外公，外婆，舅舅以及舅妈，扯出一抹笑：“我这次走，以后都不会再回来。”

外婆啐了一口，不屑道：“要滚赶紧滚，少在这里拿腔作调！”

“你给老子闭嘴！”

外公突然发飙，狠狠甩了外婆一巴掌：“玉霞这么孝顺，你打她做什么？赶紧去做饭！”

外婆捂着脸愣住，其他人噤若寒蝉。

关键时刻，总是藏在老婆孩子身后占尽好处的外公终于忍不住出手。

我真心为他鼓掌：“外公，还是您老能屈能伸。”

外公没理我，颤巍巍地拉住我妈的手：“玉霞，你别怪你妈，她年纪大了老糊涂。”

“这里是你永远的家，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坐下来慢慢说。”

舅舅也缓过劲儿来，硬着头皮对我挤出羞愧的笑容：“彤彤，刚才舅舅是被骆家那泼妇气蒙了。”

“幸好你没受伤，舅舅给你道歉。”

15

我坐回沙发上，好整以暇地点评：“舅舅，你的眼神还恨我。”

“不如去洗盘草莓冷静下。”

舅舅的手紧握着拳头，像是极力控制着不挥向我的笑脸。

外婆舍不得儿子受委屈：“你别太过分！”

我踢了踢碎瓷片：“您老也别闲着，先把地收拾了再做饭。”

舅妈的脸色难看至极，一手捂头一手拉着蒋乐轩，飞快逃离我的攻击范围。

剩下一家三口不约而同地看向沉默许久的人。

我下意识绷紧神经，盯着平静的妈妈，也有些怕功亏一篑。

要是她再次心软......

我就，我就只能启用planB了！

总归不会再让外婆一家肆意欺压我妈。

妈妈坐到我身边，声音温柔：“晚上的菜不要撒芝麻，我不喜欢。”

我心花怒放，得意地冲外婆露出一口白牙：

老东西，看是谁笑到最后。

新年新气象。

蒋家的规矩改写后，所有人都适应得很快。

谁让舅舅被养成无法独立行走的废物，赚的钱不够自己喝酒，吸不到姐姐的血连孩子都养不起。

妈妈在五十二岁这年，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父母之爱。

哪怕是为了钱装出来的。

只要我一直有钱，外公和外婆就会装得越来越好，假的又有什么关系？

我们在外婆家过完元宵节才回的京市。

不是故意折磨他们，而是奶奶一家杀上门，双方为了争夺学区房的归属打得不可开交。

最后参与互殴的人全部喜提拘留所五天。

出狱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，我做东请双方吃了一顿讲和酒。

至于他们是一笑泯恩仇，还是记下对方的脸使绊子，权看个人追求。

我毕竟利用了奶奶和大伯母，就提出包揽工具小孩康康的国际幼儿园费用，权当是给他的酬金。

大伯母由此断定我迟早会过继康康，四处炫耀，无形中督促外婆他们不断进步。

到后来，蒋乐轩都学会主动孝敬我妈。

妈妈收到他那篇获得作文比赛三等奖的《我的大姑》哭笑不得，发了红包鼓励他再接再厉，好好学习。

我乐得不行：“蒋乐轩有前途，以后能比他爸强。”

妈妈自我调侃：“毕竟他没有我这样的姐姐，要钱得自己努力。”

相视一笑，踏上飞往新景色的航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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